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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尚/雪】唯爱永恒（第九章，完结）

Chapter.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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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不知道博之葬在哪里。

博之火化后，就被家人带回了日本安葬，而他则在短短的一个月后中枪身亡，也随着博之去了，所以他从不知道博之最后的埋骨之所，即使知道，这几百年的时光荏苒，早就已经被抹为了平地。

雪轻轻地叹口气，既然如此，他决定回到那间神社，那里是他们初次互相印证誓言的地方，死在那里，也是一个极为不错的选择。

终于要结束这漫长的旅途，雪本就很少有波澜的感情竟然异常地激动了起来——死了之后，他是不是就能见到博之了？不，不，如果尚是博之的转生，那么他死了以后也无法见到博之的，有些孤独呢，但这样，尚就可以好好地活在世界上了吧。

抱着这唯一的一丝安慰，雪慢慢地踏入已然残破而无法辨出面目的鸟居，脚下的石板路也七零八落了，这里荒废了太久，寺庙早就破败不堪，却唯有那颗树仍然坚挺地屹立在那里，犹如插在时间之溪的一根针，见证着他们三生三世的纠葛鉤缠。

迈过最后一级台阶，雪的鼻端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，是杀气，冲他而来的杀气，猎人们吗？真是烦人啊，连这最后一夜也不打算放他一人安静渡过吗？

雪不快地拧紧眉头，他握住刀柄的刹那间，一颗银色的弩箭已经向他面门射来，雪迅速抽刀将来箭打落，四周立刻窜出数十道身影，将他团团围住，呼啸声四起，看来他们早已在此埋伏多时，雪后退一步，脚下一声脆响，虽然极细微，吸血鬼聪敏的耳目仍然觉察了，不好，是陷阱！？

预想中的陷落并没有发生，周围人似乎也对此感到意外，雪却已经出手了，刀刃挥出瞬时收割了数个人的生命。

“怎么回事！陷阱为什么没启动！”

“该死！这是什么！？”

浓郁的黑雾从四周腾升而起，掩盖了雪与他们之间的距离，一双手在此时握住了雪的手腕，雪抬头看见尚焦急的面容，他低吼了一声：“快走！”

原来尚早了雪一步抵达了这座神社，他本想在这里等待雪的到来，却没想到先来的竟然是猎人们，他们见到人类的尚，自然以为也是响应号召来猎杀雪，便邀请他一起加入队伍中，尚答应了，以他人类的躯体，不可能将这些人全部一网打尽，不如就潜藏在他们内部，这样才能够从中窥视他们的计划，尚知道这次聚集的人极多，并且武器精良，似乎存了必胜的决心，尚只得暗地里从中作梗，破坏了他们的陷阱，做了几枚烟雾弹，以备不时之需。

雪没想到尚竟然会跟到这里，诧异地被他拉着走了两步后却又定住了。

尚抵抗不了雪的力道，烟雾逐渐消散，尚急的满头大汗：“快走啊！愣着干嘛！”

雪缓缓地摇摇头，他本就决定在这里等待日升，赴死之心早已决绝，虽然死在猎人手里非他所愿，但也未尝不可，反正他只求一死，至于死法如何并不重要。

雪望着尚的脸，曾经挚爱之人的轮廓仍然尚存，雪慢慢地勾起嘴角，对尚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，白白的牙齿衬着弯弯的眼角，雪很开心，无论尚是如何找到这里，至少在最后，他可以在他身边死去。

烟雾中，突兀地响起破空之声，尚望见一枚银色的箭矢冲着雪的后心直射而去，尚的身体快过大脑地抢先一步伸手将人护在怀里，雪视野中尚的动作刹那间与博之合为一处——不同的时空，不同的场景，不同的人，却拥有相同的，护着他的手臂。

雪震惊地低头，尚的胸前的白色T恤上晕出一片小小的血渍，殷红的液体在不断扩散着，箭矢刺穿了他的身体，却恰恰停驻在雪的胸前半寸。

只是半寸之差，他护了他半寸，生与死的半寸。

“他跟那只吸血鬼是一伙的！”

“杀了他们两个！！”——为了名利而疯狂的猎人们已经毫不顾忌同类，举着枪不断呐喊。

尚低下头，他竟不觉得有何痛楚，原来缠绕在他心间的疼痛早就已经超越了肉体的感知，在他看见雪对他露出笑容的那一刻，尚觉得或许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护着他，所以自己才抢先一步赶到了这里，他走在他之前，也应该挡在他身边。

呆怔的雪还未从尚被箭矢射伤的场景中苏醒过来，尚已经将雪护在了身下，他知道，他知道这群猎人设置了不止一个陷阱，原本引诱雪坠落的机关已经不存在了，但他们仍然各自站在原来预定好的方位，将手中的武器全都对准了这里，烟雾中的身影虽然朦胧，却已经足够找到目标将子弹射出。

尚用高大的身躯遮住了雪，尽数将那些子弹挡了下来，银质的弹药对人类来说并非致命，却仍能穿透躯体，尚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血染红了。

雪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，他知道那是尚的味道，是他珍惜之人的味道，是他决定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味道，可现在，他却挡在他身前，再次替他承受了生命中无法躲避的劫难。

或许他们的相识，就是为兵必劫。

雪手中的刀刃闪电般出鞘，劈开了浓重的夜色，将死亡洒向这片原本的祈福之地。

每个猎人都只觉眼前黑影一晃，金色的眸子翩若流光刻印在放大的瞳孔上，飞扬的血花散落在夜空中，溅出的模样仿佛令那棵树上再次挂满了辉煌，无声的鬼魅导演着这场瑰丽的舞蹈，卷起的腥风血雨将一切都装点成赤红的容妆。

尚趴在地上，他的手脚冰凉，过度的失血已经让他知觉全无，他望着面前堪称妖艳而美丽的死神，纷飞的红色从天上缓缓落下，滴在了雪的面颊上，仿佛出生之日的纷飞大雪，红色的雪花中，襁褓中的婴孩望着天空，看到了爱人的模样，溢出血色的泪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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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将尚抱进了那座破烂的寺庙中，他来不及寻找更多的遮蔽，天光已经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，雪不知道是否还会有猎人继续过来围攻，但即使有，雪也没有心情去顾忌这些了，尚的气息微弱，身上千疮百孔，血液随着呼吸从他的口中涌出，雪努力地用手捧住他的脸颊，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了尚的脸上。

“……别哭……”尚艰难地吐出一口血沫，他看着雪那双悲痛欲绝的眼睛，竟然笑了起来：“你……终于看我了啊……不是透过我看着别人，而是……看着我……”

雪不断地摇着头，颤抖的手指比划不出能让尚辨识的语句，尚干脆抓住了雪的肩膀，制止他的动作：“不，你听我说……你听我说，就这一次，以后，我也没机会了……”
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做另外一个人，即使你不说……我也知道……咳咳，你、你从未问过我的名字，让我过着……那人的生日……我嫉妒啊，我好嫉妒……”尚艰难地伸手去擦拭雪的眼泪：“下次……下次你再找第四个的时候，记得……记得千万不要对他那么好，不要牵着他的手，不要动不动就去亲吻人的唇角，也不要、不要逆来顺受，否则，否则那个笨蛋说不定会爱上你的……就像我一样……”

雪发出无声的悲鸣，他能够感受到尚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。

归国的船头上三浦武介站立在岸边望过来的最后一眼，撞击的车辆中，三浦博之伸手将他护住时，瞳孔中坚决的目光，它们全都汇聚在了一起，融合成尚的眼睛，没有武介的无奈遗憾，博之的心痛不舍，却是全然的悲凉与哀伤。

雪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。

从他第一次在牢笼里看到那孩童时，他就已经错了。

他将自己活成了马军，又要强行将尚当成博之的模样。

可他却忘了，马军早已死在罪犯的枪口之下，而博之也早就魂归故里，他只是雪，而他也只是尚。

即使拥有三世的记忆，却终究不懂得如何简单地去爱一个人。

直至将要失去，雪才明白，他在意的终究是面前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孩子，他记得他的小手如此温暖，每次握在掌心中都是那般的心安，当他将他喜欢的冰激凌塞进孩子的小手中时，尚笑起来的眉眼如此明亮，他看着他一点点地长高，长大，面目英俊五官精致，宽肩长身，嗓音低沉美妙，他是如此的优秀，而在雪的眼中，却除了那颗痣什么都看不到。

以至于固执地抱着属于马军的记忆，将人再次推落地狱。

不！

不！

雪猛地握紧尚的手，尚已经只有吐气无法进气，曾经温暖的手已经逐渐冰冷的和自己一样，不！

雪瞪大眼睛，他不许尚死，上一世马军救不了博之，可是现在，他却能救尚！

雪拔出了一直带在身上却很少使用的胁差，迅速而果断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动脉，喷涌而出的血液一滴滴地流淌进尚的嘴巴，尚的神志已然涣散，却仍然可以进行基本的吞咽，饮下吸血鬼的血液，就会变成畏惧阳光只能永久藏匿在黑暗中的怪物。

雪一直固执地不肯将尚变成吸血鬼，因为在他的记忆中，武介与博之能也只能是人类。

他自私地贪恋那温度。

自私地，想要将一切都排列成他熟悉的模样。

可现在，即使尚苏醒后会怪他也好，雪仍然要这样做，比起失去贪恋的温度，雪更惧怕面前的人永远的离开。

雪从来没有初拥过人类，自然也不知道究竟要让对方摄入多少血液，只是手腕的伤口因为自愈力而恢复后，雪就会再次割开，他的血滴在尚的唇瓣上，将那处染的绚烂而绝望。

终于，一直昏迷的尚在灼热中渐渐苏醒，撕裂的感觉从头一直蔓延到脚，他痛苦地呻吟着，雪忙不迭地抱住人，转化的过程及其疼痛难忍，雪近乎是用了所有力气才勉强压制住不断挣扎的尚，最终，尚紧闭的双眼骤然张开，原本的绿色已经变为金黄，他张开嘴，两侧的犬齿挣扎着生长，初次苏醒的吸血鬼立刻被饥饿感笼罩，他本能地扣住雪的身躯，张口狠狠地咬在了雪的颈侧。

大口吞咽着无与伦比的美味，尚浑浊的脑袋中只觉得浑身舒爽，干渴和疼痛被缓解，胸口处却越来越烫，终于那灼热令尚受不住了，他暂时放开了雪，低头一把抓住脖颈间的十字架项链，那是银色的，而吸血鬼，无法触碰银。

断裂的链条才空中划了个弧线，跌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。

一横一竖，过往今生。

尚喘息着，他盯着面前的雪，似乎终于明白了现在的状况，覆在外套下的伤口在逐渐愈合，尚只觉得耳目从未如此灵敏过，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，尚也能够清晰地看到雪的每一个毛孔，听到雪的每一下心跳。

他将他变成了吸血鬼，尚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，霎时间曾经对雪眼中另外一人的嫉妒与憎恶全都一扫而空——无论曾经陪伴在雪身边的是谁，都已经无所谓了，雪选择了他，选择了让他永远陪在他身边，而从现在开始，即使充斥在雪心中的影子再怎样深重，尚也有足够的时间去一点点地抹平它们，把一切都换上他的身影。

你——雪颤抖地用手语询问着面前新生的吸血鬼，这是他一开始就亏欠他的相识——你叫什么名字。

尚笑了，他伸出手，将爱人拥在怀里，嘴角的释然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：“我，永远都是你的尚。”

一横一竖，过往今生。

而现在，他们拥有永恒的未来。

【END】